一起相当有意义的案件。 |
文/秋秋
判决标的额高达5000万，目前国内游戏行业版权第一案暂时落幕。
昨天，网易《率土之滨》跟简悦《三国志 · 战略版》先后发布公告，称两者之间的侵权案件一审已经判决：
网易方表示，法院判定简悦构成侵权，将删除或修改侵权内容，并赔偿网易5000万元；
简悦方则表示，法院驳回了网易要求《三国志 · 战略版》（下称《三战》）停运的诉求，并将提起上诉。
那么在「差异」巨大的公开信息之下，这起案件的实际情况如何？双方又隐藏了哪些具体信息？
借助目前公开的判决书（可在文末查看），葡萄君咨询了诺诚游戏法的律师朱骏超、姚伊新，从另一个角度复盘了这起判决背后的激烈战况。
公开的判决书拥有广州互联网法院的数字签名，无法修改，多半为真01
哪些内容侵权了？
公开的判决书全文共185页，字数高达10万。
虽然这听着有些唬人，但实际上前面一百多页都是双方公司相互抗辩的内容，真正拥有法律效力、司法认定事实的部分要从126页开始——
下面葡萄君将挑选其中一些代表性的内容，跟大家解释《三战》是否构成对《率土之滨》（下称《率土》）的侵权行为，以及具体是哪些内容类似等问题。
首先，法院认定「《率土》属于文学、艺术领域内，是具有独创性并能以一定形式表现的智力成果，符合作品的构成要件，属于著作权法保护的作品。」
此部分内容可以理解为，网易对其他产品侵害《率土》的行为有追责权利——这可以说是这场官司能打起来的基础条件。
其次，在明确《率土》拥有著作权的前提下，法院通过著作权侵权「实质性相似+接触」的界定要素，认定以下事实（内容有所缩减，请以文末判决书原文为准）：
《三战》上线时间为2019年，晚于《率土》的2015年，且双方属于同类型产品，因此足以认定简悦公司接触了《率土》；
游戏作品存在版本更迭情况，继而存在先来者侵权后到者的情况，但网易提交的侵权证据均在《三战》上线前，简悦公司对此事实予以确认。
通过长达27页内容的游戏规则对比，法院认定《率土》对79项游戏具体规则拥有独创性，《三战》结构性使用了《率土》涉案规则的独创性表达。
在上面第三点中，法院先是列举了《三国征途》《王国征服》等其他SLG游戏，通过地图、建筑、资源、武将等方面，认定这些游戏跟《率土》存在较大差异，后称「在规则组合成的游戏机制上，未见任一款在先游戏，存在网易主张权利的全部 106 项游戏规则及类似的游戏机制。」
《率土》 「决战中原」
《三战》「天下争锋」两者的活动，在阵营、结算方式等方面相似在两者相似的106项具体游戏规则中，法院将其划分为空间系统、资源系统、战斗系统、同盟系统和赛季系统，并对这五个系统进行逐一对比。例如在对比空间系统时，法院认为即使《三战》存在「山脉河流可以直接飞跃、出生州附带资源」等差异化设计，但两者空间系统的基础要素一致，均包含了出生州、资源州、山河城池等，且对应地图和关卡的解锁方式类似。
《率土》地图设计
《三战》地图设计再如对比战斗系统时，法院认为两款游戏的武将招募、养成、进阶等征集框架设计上逻辑基本一致；
《率土》
《三战》
其他对比的案例类似，法院虽然认为《三战》在某些具体规则中有创新设计，或增删情况，但这并不会实质性影响两款游戏规则联系机制上的类似——简单来说，《三战》有自己的东西，但这并不影响它跟《率土》存在相似的部分。
最终，法院认为在网易提交的121项具体规则中，有10项属于运营通用规则，5项重复提交，37项予以排除，进而确认《三战》结构性使用了《率土》共79项具体规则的独创性设计。
判决书原文02
为什么要赔偿这么多？
确认构成相似后，法院便对网易简悦双方的主张进行分析，主要有以下5点：
是否侵害改编权：法院认为虽然SLG游戏客观上会存在类似的规则设计，但上述79项具体规则已经厘清，《三战》的差异化设计，并不能消解其对《率土》的实质利用，因此认定《三战》系对《率土》的改编；
是否侵害信息网络传播权：法院认为简悦传播的是《三战》而非《率土》，对网易的请求不予支持；
是否需要删除涉案79项游戏规则及机制：法院认为不应该仅因《率土》的独创性，就要求删除《三战》涉案的全部元素，对网易的请求不予支持；
是否构成不正当竞争：法院判定网易主张的著作权侵权行为，跟不正当竞争行为相同，既然认定前者，简悦公司就无需对同一行为重复担责；
是否需要停运《三战》：法院认为直接判定「停止运营」，即忽略了《三战》的独创性、行业动态变化规律，又可能会对《三战》玩家利益、行业文化发展造成影响，因此对网易的请求不予支持。
综合前述内容，法院借《中华人民共和国著作权法》相关规定，判令简悦公司删除或修改《三战》涉案 79 项游戏规则中，构成影响《率土》独创性表达的内容， 并修改这些规则相互联系、作用形成的游戏机制。
而在赔偿方面，由于网易未举证侵权带来的实际损失，因此法院根据《率土》知名度、《三战》的营收、侵权内容对营收贡献等方面的判断，支持网易索赔5000万元的主张。03
案件背后：正在发展的
游戏知识产权司法保护
这起案件更重要的意义，是从司法层面，一定程度上击破了「玩法抄袭不算抄袭」的早期行业结论。
要知道，此前明确两款游戏是否侵权，原被告双方大概率要从美术、文案、场景等可直接对比的素材入手。例如2021年的《全民枪战》著作权案中，法院通过对比两款游戏中6幅地图的相似情况，判定腾讯胜诉；
（2020）粤民终763号判决书（部分）
《我的世界》诉《迷你世界》案中，虽然法院认为需要综合考虑游戏元素的名称、美术、功能、合成规则等方面设计，也要考虑游戏元素之间的关联和耦合关系，但最终判决标准还是以230个侵权元素为主。
《迷你世界》2022年12月的公告（部分）
而在本案中，法院首先肯定了游戏规则的价值，认为「玩家既不能脱离游戏运用游戏规则，也不能脱离游戏规则理解游戏，两者不可分离」。
其次明确了游戏规则的说法，法院认为这些规则可以通过「图形、文字等说明」表达出来，且具备广阔的创作空间，可以被玩家感知并进行交互，显然已经超出了抽象的思想，具有独创性，构成著作权法意义上的表达。
上面的说法，可以简单归纳为：玩法是游戏的重要组成部分，可以构成著作权的表达，存在被侵害的风险——这将为后续其他游戏受到玩法侵权时，提供一定的司法借鉴意义。
本文观点仅代表作者，同时感谢诺诚游戏法的支持。
判决书原文请点击「阅读原文」获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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